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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婠是被噩梦惊醒的。

    梦里,祖父穿着玄色常服,笑着向她挥手道别。

    她拼命追赶祖父,但祖父的身影越来越远,直至再也不见。

    她大口喘息着惊醒,发现自己正躺在闺房的床榻上,身边多了一套麻衣。

    她的心顿时抽痛起来,惨然一笑,原来刚才不是梦。

    祖父,真的去世了。

    她木然地起身穿戴好素服,披上麻衣,轻轻地走出内室。

    外间的桌上摆着几样清粥小菜,忍冬以手抵额坐在桌边打瞌睡。

    沈婠没有叫她,独自提着灯笼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刚跨出门,寒风刹那间包裹住她,冷得她一激灵,却脚步不停地向前院走去。

    这个时辰,祖父的灵棚定然搭建、布置妥当。

    她,必须去陪祖父,送他最后一程。

    空中飘着鹅毛大雪。

    空气像是结了冰,一呼气便冒出白雾。

    她衣着单薄,却像完全觉不出冷般,僵硬地走着。

    远远的,灵棚透出微弱的光亮。

    近乡情怯,她的眼睛又泛起了雾气。

    祖父啊,您既然入了梦,为何不告诉我,您为何走得这般匆忙?

    是有人害的您吗?

    为何好好的,您会跌落宫墙,浑身尽碎而亡?

    您去得如此惨烈,叫孙女如何放得下啊?

    灵棚门口挂着白灯笼,竖着丧幡。

    灵棚里,祖父的遗体已放入棺中。

    灵棚布置地极为简单,一如祖父的一生,清白而纯粹。

    中央一口黑木大棺,棺前是一张黄花梨木云纹翘头案,案上摆着一只青釉莲花形香炉。

    香炉边上是两盏油灯,雪夜风大,亮光时现时隐。

    周边安静极了,只有一人披麻戴孝跪于棺前,正全神贯注地往身前的火盆里扔元宝。

    “隽儿……?”沈婠喃喃唤道。

    跪着的人抬起头来,木然的神色终于有了起伏,“三姐!”

    “隽儿,”听到弟弟的声音,沈婠再也压抑不住悲伤,痛哭出声。

    当年,父亲出事的消息传回府上,正值母亲生产,差点一尸两命。

    祖父请来太医,拼尽全力相救,这才保得母子平安。

    得知父亲失踪的消息,母亲日日泪水涟涟,一心只想着父亲的下落,哪里还有心思养育弟弟?

    弟弟全靠年幼的她看顾。

    直到四岁那年,才被祖父接去外院亲自教养。

    而她,也在不久后成为汝阳公主的伴读。

    如今,弟弟十岁,祖父送他去了书院,每月回府一次。

    见阿姐悲伤哭泣,沈隽并不劝阻,只静静地伴着她,待她哭声减弱,方才出声相劝,“阿姐,祖父若在,必不愿你如此自伤。”

    尚且稚嫩的声音透着难得的沉稳。

    眼见长高不少的沈隽,隐隐露出几分飘逸的风姿,沈婠既欣慰又担忧。

    她拭了拭眼泪,勉强振作精神,“阿姐无事,隽儿不必担忧。”

    “阿姐,我知你为何忧心!你且宽心,等我长大,一定查清事实,还祖父公道。”清俊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。

    沈婠闻言一凛!

    隽儿小小年纪,竟能看透其中诡异,她的心暖一阵冷一阵,最后都化为担忧。

    “隽儿,你安心求学,祖父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与你无关”四字哽在喉间,却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
    祖父的事岂会与隽儿无关?

    他是祖父唯一的孙儿,更是未来挑起整个沈家门楣的人。

    如今骤失祖父的护持,隽儿未来的路只怕千难万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