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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香茵被下人领去偏房里换衣服,云桐双则被沈朝拉着进了寝室,内里装潢清贵低调,若有若无透出股浅淡的香气,与沈朝身上渗出来的一样,她嗅着只觉安心。

    “去屏风后沐浴吧,我去给你找衣服。”

    沈朝把她头上多余的钗拔掉,又熟练地挽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发髻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根本没有给云桐双反应的机会。

    云桐双愣了愣,问:“不是只换衣服吗?”

    沈朝瞥了她一眼,直接握着她的手,让她贴上自己的脸——一片冰凉。他挑了挑眉,没有多言,云桐双就心虚地移开目光,把他推出门外。

    “好啦……我去就是了,我会快一些的。”

    云桐双泡在温暖的水中,长呼一口气,身体彻底放松下来,思绪逐渐飘忽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到,沈朝今日是不是有点过于寡言少语了?哪怕面对着她,也好似一直在伪装,有种淡淡的疏离,像在压抑着情绪。

    花瓣飘在水面上,沁出馨香,熏得整个人飘飘欲仙。她闭上眼,迷迷糊糊,那念头转瞬便消逝,没有深究下去。

    热水浇在身上,驱散了雨夜的寒意。若不是惦记着要回云府,她怎么都得多泡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哗啦——”

    云桐双恋恋不舍地起身,身上的水沥沥淅淅地落下。她的视线随意移向一旁,衣架上已然搭着一套红色的……睡袍?

    她怔住了。

    她刚才明明没有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,衣服是什么时候拿进来的?又为什么……是睡袍?

    迟钝的、毫无警惕的她,终于意识到事态向无法预估的方向发展。

    云桐双猛地屏风处看去——昏暗的烛火摇曳,勾勒出屏风外那道不知何时坐在哪里的熟悉身影。透过朦胧的侧影,能看出他正静静地、端坐在外面,宛若鬼魅。

    “……沈朝?”她轻声询问,“是你吗?”

    迟迟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屋内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,安静得令人恐惧。

    云桐双强忍着不安,试探地说:“沈朝,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?我、我得回去了,香茵还在等着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乖乖,先把衣服穿好。”

    屏风外的人终于开口,但他根本没有回应她的话,漫不经心地命令着。

    云桐双脑中一片空白,僵硬地循着他的话,把睡袍披在身上。

    睡袍红得刺眼,她看着,竟恍惚觉得像当年成婚时的婚服。布料触感柔软,穿上像溺在云团里,有种不切实的飘忽感,她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
    云桐双不自觉地揪紧衣服,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外,抬眼便看见沈朝正拿着一个空碗细细端详,碗底还有残余的药渣,可空气中未有任何苦涩的中药气息。

    察觉到云桐双的疑惑,沈朝瞥了那空了的碗一眼,目光幽暗:“一些调理身体的药罢了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心思去关心药,想起刚刚诡异的氛围,云桐双有些胆怯地望向他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香茵已经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沈朝猜到她想问什么,骤然打断了她的话,看着云桐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不解与恐慌,他极轻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她会与秦夫人说,你要留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不是询问,而是通知。

    “……为什么?”

    沈朝起身,不紧不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,一步步逼近。蛛网收缩,愚钝的猎物终于发现自己无路可退,也终于发现眼前的爱人全然变了模样,让她感到极度的陌生。

    沈朝的面容仍旧俊美,烛火映在脸上,烛影摇动,他眸中晦暗,嗓音温柔:“乖乖,你承诺过的。你说,下一次,一定不会拒绝我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,我想你留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那夜轻易许下的承诺,此时变成回旋的剑,把云桐双困在囚笼中,无法逃脱。

    “不……”

    云桐双忍不住往后撤了几步,极度紧张下差点撞上屏风,却在下一刻被扯进男人怀中,急促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内室里格外明显。

    她抬头望着他,仓皇摇头,语无伦次:“沈朝,今天太突然了,我们改天、改天好不好?我今日有些累了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。”

    指尖抵在唇上。

    她不由噤声。

    沈朝微微眯起眼,似乎因她的无理取闹而感到困扰:“乖乖,你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!我只是、我只是……”云桐双试图找一个理由来推拒,可绞尽脑汁都无法找到合适的,话语苍白无力,“我今天真的不想……”

    耐心被消磨干净,暴虐的欲望逐渐翻腾,沈朝不想再听她辩解下去了,掐住她的下巴,直视进她颤抖的眼瞳,只轻轻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是不想……还是不能。”

    云桐双瞳孔骤缩,彻底失声。

    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,把她所有拙劣的遮掩暴露在赤裸的目光下。她的卑劣、她的隐瞒、她的不忠,全都……无所遁形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沈朝得知了多少。

    也不敢猜测他知道多少。

    她怕得近乎战栗。

    “不是的……”

    眼眶里的泪水已经蓄出一汪清澈的湖泊,云桐双泪水涟涟,拼命地摇头,想说些什么。可说出口的谎言太多,如今她嘴里的每一句话,都毫无的说服力。

    “沈朝,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明明他还没有说什么,她便做贼心虚,吓得神不附体,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,连强装镇定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他的妻子,天真又胆怯。

    自作聪明,也玩火自焚。

    沈朝垂下眼睫,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。

    他不会让她那么轻松地知晓一切。